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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真的不用这样，Gist。”Shay把手里的一只圆珠笔按的咔咔作响，用他最忍耐的语气回答听筒另一头的同事兼好友，“我对那玩意儿毫无兴趣，对，我很认真的在回答你。”然后挂掉了电话，不由分说。

Gist老是这样，想着要给他搞出什么事情来。Shay揉揉眉心，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接受一个虚拟全息恋人做自己的生日礼物，那也太悲惨了一点。尽管Shay的工作使得他不那么受女人欢迎，但他也没有因此感到不开心。他不是特别在乎感情的事儿，一个连实体都没有的虚拟恋人，更没有接受的必要了。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Gist的毅力，那家伙居然擅自替自己预约了那家负责销售虚拟恋人的公司来他家做调查。

“我们会根据您的调查问卷结果来设计一位最适合的虚拟恋人。”

这是那个穿了一身松垮垮衬衫的调查员的原话。

Shay开始头痛起来。外面的雨下个不停，拍打在他居住的狭窄公寓的玻璃窗上，外面的城市被雨幕笼罩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气氛中，不远处大片大片的霓虹灯亮着，在这暗夜里更显刺目。

大约一个半小时的问答之后，那名调查员终于满意的站了起来。他带着做自己那一行的人特有的假惺惺的微笑，同Shay握了握手，“Shay先生，您的虚拟恋人将在一周之后到货。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欢迎下次继续选择我们公司的服务。”

二

这一周Shay简直忙昏了头，以至于当周末他回家的时候，被站在窗前的一个身影毫无防备的吓了一跳。“谁？”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枪。Shay尽量的放轻自己的脚步，压低腰。光线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Shay将自己藏在暗处，他突然发现那个正在慢慢转过身的“人”在光线下稍许呈现出微妙的半透明状。

“欢迎回家。”那个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

Shay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略长的深棕色头发在脑后扎成一小束马尾，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横亘在他鼻梁至右脸之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也许那眼睛原本的颜色也是棕色，但由于他特殊的身体状态，那一对瞳仁表现出的却是近乎金色的感觉，Shay甚至觉得他眼睛里跃动而过几点闪光。

“呃，你是......？”Shay放松了一些，他隐约意识到了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忘记自己的恋人叫什么名字，可不是好事。”那个年轻的男子脸上似有玩笑意味，他的声音很好听，讲起英语来带着一点异国口音。法国，Shay猜测，如今这个世界国与国之间在文化上几乎没什么界限了，但他觉得这样的口音听起来还挺迷人的。“我是，Arno，Arno Victor Dorian。”Arno向Shay走来。

这是Shay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虚拟恋人。

三

Arno是个相当有趣的虚拟恋人，他优雅，风趣，是Shay'在灰暗的城市迷宫中能感受到的少有的亮色。就如同那家负责制作虚拟恋人的公司所宣传的一般，“你所想要的一切，我们都可以为你制作。”起码对一段只是1和0所构建出的代码来说，Arno真实的无可比拟。

四

“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Arno温柔的凝视着Shay的眼睛，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正在以一种颓然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手指之间夹着的香烟并未点燃，Shay只是任由它放在那里而已。

“哦，生活，生活就是这样的。”Shay嘟哝着，视线投向窗外灰暗的天幕，老是下雨，他真受不了这种气氛。

Arno看着他和窗外的景象阴沉的如出一辙的表情，叹了口气，伸手给Shay点燃香烟。微暗的火星燎过纸烟的顶端，白色烟雾逐渐蒸腾而起，带来烟草燃烧的气味。Arno不在乎这些，他闻不到的。Shay狠吸了一大口香烟，然后抓过桌上的威士忌酒瓶。

他习惯性的倒了两杯，“陪我喝一杯吗？”话刚出口Shay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有些尴尬，举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酒液在杯子里晃来晃去，漾出忽明忽暗的一点涟漪。

“非常乐意，可惜我做不到。”Arno却笑了，他打了个响指，充满年代感的爵士乐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来点儿音乐吧，我很喜欢爵士乐。”

Shay仰头喝光杯子里残余的最后一点威士忌，站起身，然后示意Arno也站起来。接着他开始合着爵士乐的节奏跳起摇摆舞，Arno看着Shay傻乎乎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

“来吧，和我一起跳，好吗？”

“你跳舞的样子像马戏团的狗熊。”

但是Arno还是加入了这滑稽的舞蹈，他们面对面跳着，却没有握住彼此的手，或是交换一个充满酒气的吻。

五

Shay逐渐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虚拟人物恋爱，这就好像在长期使用某种药品之后，细菌会获得相应的抗性。

“你说Arno是真的喜欢我，还是被程序设定了喜欢我呢？”

他曾这样问过Gist，但只得到了“你看我给你找的厂家产品质量多棒！”这样的回答。

六

Shay讨厌下雨，因为在下雨的时候他居住的城市看起来各外破旧而肮脏，霓虹灯和在建筑物之间不停移动的广告飞船蛮横的切割开黑夜。整座城市是一头巨大无比的野兽，不怀好意的窥视着一切美好的东西。

一周之前他给Arno升级了硬件设备，这样一来只要他携带了便携式投影仪，Arno就可以出现任何地方。

“你不喜欢下雨。”

Arno突然在他身边出现，伸出一只手去感受雨水落在皮肤上的触感。Shay看着他的表情，发现自己分不清Arno是真的可以感受到水滴还是系统模拟出的表情太过逼真。但这不重要，Shay很想不顾一切的在雨中拦住Arno，亲吻他，感受湿漉漉的头发在指间的触感，感受皮肤相贴的温度。

“身体接触是恋人之间一种非常重要的表达感情的方式，但很遗憾，我们公司推出的虚拟恋人暂时无法提供这一功能。”

但Shay想起他的客服曾经这么告诉他。

七

“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